罗马人告诉我们什么

罗马人告诉我们什么。

从前年到去年，盐野七生的《罗马人的故事》震撼了阅读界，15本洋洋巨著，描绘出一幅我们不熟悉的历史画卷。

在很长时期，我们对罗马文明的理解是概念化的，要么是凶残的奴隶制，要么是现代民主的曙光，要么是宗教文明的力量，要么是军事机器的辉煌……我们很难具体而细微地去考察，《罗马法》中“产权”的定义与现代的区别，我们想当然地奉其为法治的鼻祖。

在一个习惯性古为今用的氛围中，盐野七生的声音让我们多少有点莫名其妙：民主与专制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以史为鉴，在当代社会，自然不能只以本民族历史为鉴，而要以人类史为鉴，要从不同国家走向现代的苦难中得到启迪。

今年，中信出版社又推出了盐野七生的《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值此之际，中信书院与长江商学院联合主办了“从古罗马读懂世界”研讨活动，著名经济学家樊纲的一番发言引人深思。

回到罗马去看东西文明分流

我在研究生、博士生期间学的是西方经济思想史，读思想史时导师反复跟我们讲，要读懂思想史，就要读懂经济史，知道这些思想为什么产生，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看这本书，思考最多、最想弄通的是什么问题呢？是中国和西方的差别到底在什么地方，造成这些差别的历史渊源是什么。为什么西方科学发展，我们就没有发展？为什么它们成为列强，我们却被动挨打？为什么它们建设民主，而我们遭遇困难？而学者的主要任务，就是解释这些差异。

思考这些问题，很多问题就跟罗马联系起来了，就要从罗马的历史来看西方和中国的差异。

秦朝比罗马统治更彻底

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欧洲军阀纷争，各城邦互相争斗，最终罗马统一了欧洲大部分，似乎就差苏格兰那一块，所以苏格兰最自豪的就是连罗马都没能征服我们，但他们后来被英格兰征服了。当时中国也差不多，春秋战国，也是公国林立，最终秦始皇统一天下。

罗马与秦国统一的区别在哪里？

罗马统一了，但后来又衰败了，后来王国、城邦逐步发展，这些小公国慢慢组成民族国家，比如意大利，意大利是好多小公国占领山头，意大利最好玩的事就是把村镇建在山头上，他好保护。各民族国家再形成一个大联邦，即现在的欧盟。

所以，欧洲的统一不一样，其权力基础在下面，上面服从下面，最后选举出最上面的领导。而我们呢，秦始皇统一后，两千年来我们的中央集权制一直保留着。

秦始皇统一很彻底，比罗马统治还要彻底，度量衡、语言等方方面面都统一了。以后中国虽然出现过一些小国时代，但大一统的基本逻辑一直存在着。

古代中国无法制衡皇权

此外，西方很早就有一定程度的制衡制度，比如英国“光荣革命”，虽然有国王，但贵族院议员也有权力，可以制定宪法等。虽然国王本身是家族继承，但他的权力结构有一定程度的制衡。

而从中国历史看，权力一直是世袭的，绝对的。个别大臣有影响皇帝的能力，但没有一种机制来制衡。

皇帝的任命也从来是家族继承、血缘继承，历史上大概尧舜时代有一两次是从外姓人中选的，可怎么选的？也是很随机的，是按当时皇帝的想法，而不是经过一套选举机制。

在古罗马时期，西方就有参议院。恺撒怎么来的？是参议院选出来的，不是血缘来的。而是在咱们古代制度中所缺乏的，确实不一样。

不同制度各有优劣

我们不做价值判断，每一个差异，可能既有他们的优势方面，也有我们的优势方面。

联邦制度，权出于下，很多事没法统一去做，没法中央布局、规划去做。比如德国，高铁技术有了，却应用不了，相反，却在中国投入应用。为什么呢？德国一个个小的联邦自治体，你的车要经过我这儿，必须得有一站，你必须停，不停就不同意你经过。高铁是停不下来的，停一下费很多电，自然做不下去。

集权并不是绝对不好，联邦制也不是绝对好，我们不做评判。

我们输在没有启蒙运动上

罗马帝国衰退，但天主教会发展了走向黑暗的中世纪，这跟中国又有差别，中国没有形成宗教统治，所以我们中世纪非常辉煌，唐宋明都很发达。

但有宗教压迫，物极必反，人们就会反弹，就有了文艺复兴，更重要的是有了启蒙运动，这个启蒙运动带来西方科学发展，而我们就落后了。

我们有辉煌的中世纪，但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产生启蒙运动，后来又打仗，又被西方压迫，使我们重新封闭起来，直到改革开放，再一次解放思想。但解放得是否足够？我们的教育体系、治理体系是不是足够了？从历史上看，西方不如我们，劣势明显。但物极必反，后来他们优势比较明显，我们劣势比较明显。

议会里打架也有历史

沿着历史渊源，可以解释很多事情，解释政治制度、国家治理、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解释科学发展，解释现代化进程的特殊难处。

我们往往不是特别注重文化、宗教这些分析，但这些东西在历史上都是起作用的，是解释这些差异当中特别重要的因素。读懂罗马，就读懂这个世界差异的存在，我们不光要读它，还要结合其他书来思考。

我们需要思考制度形成、制度演变是怎么形成的，除了看制度演变，还要看到其早期制度，今天一些国家议会里面的打架，扔桌子敲板凳，这都是有历史的，都有一个发展过程。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没有这个传统。

既要读懂西方也要读懂东方

“二战”以后，真正从一开始低水平的落后国家，发展到人均GDP达到美国30%以上的，其实并不多，韩国大概50%，新加坡到90%多，四小龙到了70%多，欧洲大概都在70%多。除四小龙外，很难找到其他例子，拉美、东亚、南亚，没一个国家超过30%。这值得我们深思。

我们读罗马时不要说我们这个不如人家，那个不如人家，我们也有我们的特点。中国人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在东南亚有很好的体现，东南亚华人社会一说起中国人，都会说到有钱，为什么有钱？第一他们存钱，第二他们有教育。

经济发展就靠这两样。

对西方历史，我们要读懂，对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也要读懂。读懂两方面，才能理解世界，用他们的东西反思，我们的理解才更加深刻。总之，缺什么补什么，这样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进步发展，包括企业、国家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