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投资泡沫与困惑

机器人投资泡沫与困惑。

新一轮科技革命已加速到来，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新技术正在深度颠覆世界。这将给中国带来哪些机遇？这些领域的明星企业和投资机构最为关注的创业方向和标的项目是什么？他们又有哪些困惑？如何减少创业者的失败率，让他们既仰望星空，同时又能脚踏实地，不忘初心？

5月9日至11日，在浙江省余姚市举行的第五届中国机器人峰会上，来自多家知名机构的负责人，围绕上述话题，进行了精彩的碰撞和交流。他们认为，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将催生上千亿元甚至上万亿元的市场。推动资本和技术的有效对接，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国崛起的又一个重要超车道。

机会和赛道

近年来，中国机器人行业进入高速发展的轨道，涌现出了一批创新创业型企业。据统计，截至去年12月31日，我国机器人相关企业已达6500余家。其中工业机器人正以25%-30%的速度迅猛成长。

随着产业的高速发展，各路资本纷纷在减速器、控制器、轴承、伺服电机等领域卡位。阿里巴巴、亚马逊等巨头亦在人工智能方面进行着布局。在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的驱动下，未来哪些行业将会发生颠覆？

对此，国投创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王世海认为，汽车、新能源和机器人是有最可能被颠覆的3个领域。他认为，未来3-5年内，汽车电子是中国实现弯道超车的重要领域之一，尤其要关注3C供应体系向汽车电子的转移。据了解，国投创新旗下的基金去年在新能源汽车领域一共投资了47亿元。

随着机器人功能的进一步完善，我们即将进入全面的人力替代时代。其中，轻负载机器人从去年三四季度开始爆发。王世海今年在珠三角调研时获知，3月份ABB的一款轻负载工业机器人早已脱销。他认为，随着新技术的不断涌现，手术机器人等解决市场痛点的服务类机器人，将面临很好的投资机遇。

舜宇光学科技有限公司常务副总裁王文杰透露，非常看好光学行业在智能机器时代的发展机遇。舜宇光学不仅加快了自身在视觉传感器等方面的研发和布局，而且通过成立产业发展基金，投资了很多产业链上下游的公司，并且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收益。他们投资的不少企业一年时间估值就增长了5-7倍。

“AI和机器人今年开始进入与行业垂直领域深度融合的时代。”德国汉堡科学院院士、汉堡大学教授张建伟认为，从衣、食、住、行到医疗、教育、娱乐等领域，都在与技术进行着深度的融合，用人工智能技术去解决真正的刚性需求，可以催生出许多新的增长领域和投资机会。

比如，在康复医疗领域，一些助老助残的产品正慢慢走向市场。在建筑领域，用新的建筑机器人解决建造自动化的问题。在农机领域，农业收割机器人也在慢慢走向成熟。在教育领域，人工智能机器人开始进入课堂。在法律领域，通过深度学习的自动判案机器人，也有着非常好的发展前景。

百度风投CEO刘维着重谈到了农业机器人的应用前景和投资机会。他表示，如果随着技术的进步，在数据、传感器等维度有新的突破，机器人能够提升对非结构化信息的处理能力，就能帮助很多没有集中度的细分行业，打造出一批有集中度的大公司。除了农业外，医疗和智能化相对较高的零售行业等，也需要个性化和标准化的效率提升，这些都有很好的创业和投资机会。

估值泡沫

王世海在最近几年的投资中，多次遇到了这样一种困惑：一个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2C机器人，动则可以估值50亿美元，而一个花了好几年时间打磨，将精度做到0.01，解决工业痛点的协作机器人，谈了好几次才能将估值提到10亿元。

尽管2C机器人可以很容易把估值做上去，但王世海还是选择投资那些能够解决工业痛点的项目。他表示，虽然他的选择可能会错，可能赚的钱会少一些，但他觉得必须坚守自己的投资操守，必须有点家国情怀。

为什么一个舵机加个脑袋形状外壳的机器人就可以卖50亿美元？对此，王世海反思到：在讨论AI技术或者是新一代智能技术的时候，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入口和场景。如果一个硬件的持有受众数量非常庞大，比如客厅里的电视或出行的交通工具，它们离消费者最近和最密切，这种产品可能也值50亿美元。

现在业界流传这样一个看法：美元基金比较青睐明星企业和新经济，而人民币基金则比较喜欢产业升级和产业转型的企业和项目。这种观点尽管有一定的偏颇，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对于投资项目和企业估值，不同的产业基金和投资人确实存在不小的差异和争论。

百度风投CEO刘维对此给予了认同，他补充道：“我们作为美元基金，喜欢在社会转型升级中诞生出来的明星企业。”而国投创新董事总经理王世海则表示，多年前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他们的投资必须坚持“三个准则”：一是投资的项目必须符合国家战略；二是必须坚持市场化运作；三是必须坚持专业化管理，坚持“穿着西装下车间的”的投资准则。

在估值方面，创业者和投资者之间难免存在博弈：前者希望自己的企业可以有高估值，而后者更希望买得便宜。对此，刘维表示，早期项目能够容忍高估值，而到了中后期，一般估值会回归到比较理性的状态。

国投创新去年单笔投资平均超过了4亿元，这意味着一个项目的估值基本上在二三十亿元左右。王世海表示，这并不是因为国投创新财大气粗，而是与他们的投资策略有关。国投创新习惯于投资那些已经看得很清楚的模式和公司，“我们可以容忍一定的溢价，前提是我们最终选择的是100%成功率。”

“正常或者良性的行业状况，投资人和创业人的估值应该基本一致才行。”上海乾瞻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合伙人、总经理马益平强调指出，否则，对整个行业投资和创业环境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让人忧虑的是，国内机器人投资市场的估值状况整体而言依然处于无序状态。现在备案的风投机构有两万余家，从事风投的公司和创业者数量更多。每家的资金来源、出发点和退出渠道都不太一样，这对项目和公司的估值影响非常之大。

如何减少行业的乱象，让投资市场走向有序，这是业界需要直面和深思的问题。诚如一位业界资深人士所指出的，潮水总有退下去的一天，到时谁在裸浴一定会一目了然。人工智能行业也不会例外，为了避免成为裸浴者，业内需要做什么其实已经毋庸多言了。

模式与技术之争

在投资界经常有人说，中国的VC很少投原创技术或者中国的创业者都特别喜欢模式创新，很少专注底层创新。在中国的实业界，联想就曾争论过到底是走“技工贸”还是走“贸工技”的道路。而前不久，中兴通讯被美国制裁之后，投资界又开始高度关注科技行业。模式创新和技术创新到底哪个更为重要？现在会否形成投资的风格转换？

雅瑞资本创始合伙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张瑞君坦言，愿意投模式类的企业，因为它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展壮大，给投资者带来回报。而投硬科技企业需要耐心，需要比较漫长的等待。过去很多基金更希望投模式，但中兴事件之后，人们开始反思，要把中国制造做起来，中国需要的还是黑科技企业。

“职业投资人首先要保证基金挣钱，这是基本的素养。”软银中国合伙人刘缨从软银在中国大陆10多年的投资分析认为，2000年的时候软银投资新经济，中国经济现在进入转型升级的时候又开始青睐新技术。这都是根据经济大形势做出的研判，无论是新经济还是新技术，投资人更看重的是，是否能够带来新的经济收益，不能据此就批评投资人很势利。

姚商基金总经理孙伟也认为，到底是投资技术还是投资模式，很大程度上还是由宏观经济环境和市场环境造就的。投资机构要对投资人的钱负责，选择投资标的时候一定会选择成功概率大一些的标的。此前机构投资的一些模式类公司，如今已经成长为中国乃至全球领先的企业，这不能说明我们投资模式类公司就错了。中兴事件使我们发现了硬件上的短板，但目前盲目地投资技术类标的，不一定就能取得预想中的效果，反倒是一些被忽视的标的可能存在更好的机会。

元禾原点投资了很多黑科技企业，前几年的投资可谓是一路寂寞的坚守，如今则有点被众星捧月。该公司管理合伙人兼总经理费建江观察发现，技术与模式，与经济发展阶段、区域和创业人群有着密切的联系。10年前中国的创新药水平不行，主要是因为技术需要时间的积累，当时还没达到从量变到质变的程度。从区域来看，北京则是新经济和新模式企业较为集中的地区，而苏州、深圳的技术类的公司则较多。从创业人群来看，技术类公司的创业者多为海归和中国大专院校的师生，而模式创新者则大多为草根或跨界人士。

对于社会上一些人士的反思，这一波机构对中国模式类企业的投资是不是做错了？普华资本管理合伙人蒋纯反驳称，这是历史的发展过程，不能简单地说当时发展模式类企业就错了。如果没有阿里、滴滴等公司积累的数据，现在发展人工智能、大数据就没有数据可以分析。如果没有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的技术基础，没有现在的工程师红利，现在一样也搞不了硬科技。

O2O现在也遇到了发展的瓶颈，因为很多数据不能利用传统的方法采集，只能通过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才能把这些数据采集后再进行充分的发掘。蒋纯认为，这次数据发掘，也是为了下一次类似互联网革命的模式创新集聚能量。历史在周期性的运转，未来草根创业的春天可能会再次来临。

资本的偏好

对于人工智能和机器人领域出现的创新型企业，机构在进行投资的时候，到底存在哪些偏好？

雅瑞资本聚焦于早期项目。该机构创始合伙人张瑞君表示，在筛选项目的时候，更加看重的是技术本身以及创始人的背景，会重点关注这样几个维度：这个技术是不是已经做了很多年？技术开发者的背景如何？他在这个领域是否处于领先地位？技术是否已经有项目应用？如果仅仅还是一个概念或想法，她认为这时投资的风险非常大，一般不会选择出手。

元禾原点的费建江投资的很多项目都是天使轮，投资的时候都没有产品和具体应用。比如他们在投资寒武纪的时候，样机还处于研制阶段，就开始分阶段进行投资了。费建江表示，因为后面要投资的人越来越多，逼着他们不得不往前走。他之所以敢押注寒武纪，主要是看中了两位创始人中科院出身、根红苗正的背景，一软一硬的搭配，以及项目估值的便宜。

不过，费建江向记者坦言，元禾原点早期投资芯片也是一部血泪史，只不过现在风口吹过来了，终于轮到了他。据他透露，元禾原点早在15年前就开始投资芯片，并且一直坚持投资这个领域。但从数量上来看，则是大幅亏损。庆幸的是，他们投资的芯片封装公司晶方科技，给他们带来了40亿元的投资回报。这让他们的投资整体上处于大幅盈利状态。

姚商基金在余姚市投资最成功的一个项目是去年在创业板上市的江丰电子，这是一家从事高纯溅射靶材的研发、生产和销售的半导体企业，其技术目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姚商基金总经理孙伟透露，早期判断该项目的时候，主要是基于两点：一是对赛道（行业）的理解，二是对车手（创始人）的评价。由于对这两点都非常看好，虽然江丰电子在上市前曾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姚商基金陆续投资了很多轮，无条件给企业提供了很多帮助。

“天使轮主要关注人和项目的匹配度。”普华资本从天使轮到IPO的企业都有投资，该公司管理合伙人蒋纯表示，在天使轮，如果很牛的项目加很牛的创业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投资。一个产品从研发到量产到商业化，会面临非常多的挑战，这对创始团队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蒋纯坦言，这其中赌的就是创始团队的成长，其间如果有需要一定会持续加码进行支持。

软银现在投资了很多技术类项目，软银中国合伙人刘缨强调，投资科技类项目得有耐心，科技的一点点进步要靠时间的积累，软银投资每个项目前一般都做好了至少5年的预期。她举例说，软银投资的一家台湾企业的固态电池项目，到现在为止已经5年了才实现产业化。而她们投资的普利盛9年后才上市。

给创业者的建议

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催生了高科技行业的创业热潮。创业者如何才能获得资本方的青睐？多位投资界的大佬纷纷给出了建议。

“理工男要着重锻炼提升自己的情商。”雅瑞资本张瑞君认为，情商格外重要，技术很好并不代表就能取得成功。哈佛大学商学院的研究显示，成功可能80%来自于情商，20%来自智商。在创业过程中，创始人的沟通能力、自信心、组织协调能力等都非常重要，只有将情商和智商结合起来，才能够取得成功，否则其创业过程会非常的艰难。

综合很多失败的案例后，软银中国合伙人刘缨认为，这些失败者的共同点就是不懂得分享。她所指的分享不仅限于分享股份，更需要分享的是创始人的权力。创业者很难是完人，公司在发展的过程中，需要他们把自己的营销、市场、渠道、业绩，甚至是研发的权力，适时地分享给自己的合作伙伴。

在总结投资的几百家最终失败的企业原因后，元禾原点管理合伙人兼总经理费建江发现，团队内部的斗争高居第一位。因此他建议，如果要创业的话，一定要有“一个好汉三个帮”，创始人要成为最会团结人的人。

姚商基金总经理孙伟则建议，创业者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管公司的技术有多牛，最终拼的是创始人的时间和体力。因此，创业者在管理好公司、管理好团队的同时，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健康。只有健康在，企业才能真正走到最后。

（责任编辑 庄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