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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琴行终成“空”

来源:时间:2017-11-01

星空琴行终成“空”。

9月2日,知名钢琴培训机构星空琴行一夜之间关停全国门店,涉及19个城市近60家分店。星空琴行不仅已拖欠员工2-3个月工资,还有大量学员购买的钢琴和课程的预付款仍没有兑付。

各地学员家长纷纷建立维权联系群,并到门店追问。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门店工作人员的答复也从最初的“暂时停业,不久后会复课”到“CEO已经失联,我们也是受害者”。

星空琴行官方微博也曾多次对此次暂时停业做出解释和承诺,但虚无缥缈的空口承诺并没有给作为受害方的学员家长带来任何安慰。直至星空琴行官微爆出CEO失联的消息,学员家长彻底对复课失去信心。有学员家长提出,对方在明知已经出现经营危机的情况下还做出买琴赠课的促销活动,而在家长交费后又以“钢琴运输慢”为由迟迟不能送琴上门,最终关门停业一走了之。学员家长交了钱,既没有收到琴也没有听到课,星空琴行这是“赤裸裸的诈骗行为”!

在家长群里流传着一张欠费统计图表,教师和家长纷纷在上面填写自己的损失金额。截至9月22日下午3点,星空琴行北京的消费者及教师损失统计已达1000多万元。


爆发式增长

提及星空琴行,直至今年9月之前,无论是品牌知名度还是顾客口碑,在业界内都有明显的优势。曾经一度获得2015年中国品牌知名度儿童教育机构、2015年度特色素质教育品牌、2016年连锁新锐奖、“肖邦”赛事金奖等等各类奖项。

而彼时这家明星机构仅成立不足5年。

2012年6月,周楷程和管理团队的6名成员从阿里巴巴出发,创立了星空琴行的前身:琴语琴愿。

一个月后便获得“百度七剑客”之一王啸的九合创投数百万元的天使轮投资。

周楷程出身阿里中供系(“中国供应商”的简称),他最初的目标是建立全国钢琴领域最大渠道商。当进入这一领域后,他发现实际上是由老师在决定学生买什么琴,很多供应链的需求都是伪需求。2013年4月,周楷程决定从渠道平台转向O2O培训,即线上预约、门店体验、上门培训,同时通过向学员推荐销售钢琴。

2013年8月获得小米董事长雷军的顺为基金的A轮投资,同时更换品牌为“星空琴行”。

据知情人透露,雷军在最终决定参与星空琴行A轮融资之前曾问周楷程:这个市场能不能开50-80个站点?团队有没有能力开出50-80个站点?每个店能不能做到50万-80万元的营业额?

关于雷军的三个问题,周楷程自信满满地都给出肯定的答复,这让他顺利地在8月份拿到了顺为基金投资的300万美元。而当时星空琴行仅在北京凯德晶品购物中心和杭州西城广场购物中心各开设了一家门店,离50家门店的最低目标还相当遥远。

拿到融资后的星空琴行很快便成为业界内的一匹黑马。为了尽快完成50-80家门店的目标,半年内又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开设了至少8家门店。在2014年和2015年间,几乎每个月都有一至多家门店开业。据媒体报道,在2015年顶峰时期,星空琴行覆盖了21个城市,75家直营门店。

2014年9月,星空琴行获得由蓝驰创投(BlueRun)领投的近千万美元B轮融资。

2015年6月,星空琴行宣布完成C轮2000万美元融资,由嘉御基金领投,顺为资本和蓝驰创投跟投。

2015年9月,星空琴行升级为“星空创联”,打出六艺学馆、星空炫舞、蓝姐姐、美丽直达4个品牌,囊括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主流艺术培训品类。除此之外,还对音乐手环、小海豚、芬玩科技、糖果国际等等进行了战略投资。工商信息显示,星空琴行的对外投资高达60多起。

“我们在布局整个素质教育市场。”周楷程曾如此解释。

由于漂亮的销售数据,2016年4月,星空琴行确认得到了蓝驰创投、顺为基金和九合创投的D轮融资,融资规模约1330万美元。

据媒体报道,九合创投在出手星空琴行时曾非常乐观,“素质教育是未来,一定会起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亏空显现

多轮较大数额的融资、素质教育生态圈布局、顾客的高度认可和媒体的积极宣传,光鲜外表粉饰下的星空琴行在行业内如日中天。而企业内部的经营问题也随着星空琴行的极速扩张而不断放大。

据相关人士介绍,琴行的利润率一般都在20%以下。上课时间45分钟,费用为200-240元,其中教师的分成占50%-60%,还有房租、营销等成本。北京盛世雅歌琴行副总经理陈海蛟表示,一个琴行如果投入100万元,那么资金回报周期是5-8年。一般琴行不会设在繁华地段,利润率不足以支撑高昂的房租费用。星空琴行扩张如此迅猛,不太符合琴行的经济增长规律。

而融到钱的星空琴行为了实现预期目标——同时也是为了能够给投资人交一张满意的答卷——开始极速的扩张:所选地段多为城市的黄金地段、为争抢优秀钢琴老师而比同行给出更多的分成。成本的提高必然压低了利润率,而急速地扩张并没有产生薄利多销的积极效应,大量经营不善的新开门店反而拉低了总利润。

星空琴行主要有三种运营模式:第一是购买钢琴送课时,钢琴价格高于市价约25%;第二是租琴,顾客交付钢琴全款押金,单独购买课时,每节课时240元,至少购买1年课时,为1.2万元,一年到期后退还押金;第三是以240元价格单独购买课时,同样一年起购。这意味着,上课的预付费与买琴的费用一起绑定。

拼图资本联合创始人王磊表示,培训行业学费的“预缴款”,让机构看起来突然有了一大笔钱,导致扩张太快,“很多培训机构产生错觉,认为现金流来了就是它公司的收入,但并不是这样,比如它一次收一两年的学费,不能马上计入公司收入的,学生上过一年课之后,这个收入才确认的,第二年的学费只是预收款,很多机构之所以现金流断裂,就是把预收费提前消耗掉了,拿这笔钱去做了学校的扩张,一旦遇到家长退费或者企业出现其他问题,现金流就没有了。很多之前跑路的机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外,王磊认为,钢琴教育不同于传统的语数外培训,专业性更强,多为一对一培训,在盈利模式、空间上,比不上传统培训,琴行在没有巩固钢琴培训地位的前提下,贸然扩张至其他行业,也加速了问题产生。

星空琴行2015年12月达到5000万元的营业额顶峰。自此之后,每个月能达到1500万元的销售额都十分艰难。公司内部人员则透露,1500万元是临界点,如果达不到1500万元,就势必在亏损。

周楷程也认识到,门店的迅速扩张以及过分补贴的打法已经出现疲态,而另一方面,2016年7月起,星空琴行试图追求利润,例如将200元每节的课时费调至240元,或是维持买琴送课的套餐价基本不变,但出售的是比原来低一个档位的钢琴,不过这种模式没能扭转业绩的颓势,反而“带来销售额下滑”。

据披露,星空琴行2016年财报的净利润为“-199844738.35元”,这意味着,2016年一年亏损将近两个亿。


最后的挣扎:股权换钱

2016年10月21日,华贸写字楼1座1308蓝驰创投的办公室。星空琴行召开了一场董事会,主题是预计资金缺口、探讨解决方案。

周楷程表示:“预计目前的资金缺口在1300万-1600万元左右。主要用于支付欠付的工资、租金和琴款等等。希望投资人能够再为星空提供400万美元左右的资金。”

而这时的星空琴行再想获得融资已然没有像以前那么容易。

这时星空琴行创始团队仍然有37%的股份。

2016年11月,嘉御和蓝驰各自给星空提供25万美元转债。由于融资无望,公司采取了转股给投资人的方式获取现金。

而投资人之所以还会接手股份,除了星空琴行的品牌优势,星空琴行在北京、上海、深圳三所城市的27家门店还是持续盈利的。但投资人知道,资金拖得越久,创始团队出让股份的空间也就越大。

周楷程在发给投资方的邮件中越来越焦急,双方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由于相关支付的多次拖延,导致了供应商、商场、员工、兼职老师的信任度越来越低,支付压力目前也越来越大??”

“今天不支付工资,明后天周末的业绩其实又会下滑,恶性循环导致问题一直在延续。这也是这半年多解决问题一直很痛苦的原因,一直无法一次性解决??”

“如果今天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争取到任何资金,基本就是个全输的盘。现在这几笔款都没有任何可延缓的余地了??”

周楷程的邮件一封接着一封,最终写道:为表明团队继续坚守和为错误付出代价的态度,管理团队放弃在公司中的所有股份。

最终,2017年4月末,蓝驰的一个LP向星空琴行借款300万美元,该笔借款此次一起参与股权重新分配。

遗憾的是,这笔钱没能让星空琴行彻底将所有亏损的店铺关闭回血。而创始团队的股权,也基本卖完了。

9月2日凌晨1点38分,周楷程发给公司内部员工的邮件里写明:“我们也一直在和投资人沟通,由于目前管理团队已经不再持有公司股份,所以一直在等待公司股东的决策。目前股东已无法确认新的追加资金。”

而心怀愤懑的周楷程也选择了彻底消失。

投资人此时虽然坐拥星空琴行的大份额股份,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曲终人散

星空琴行宣布暂时停业。CEO周楷程也已经失联。

9月8日,复课当天的星空琴行曾与一家名为“上海知音音乐文化股份有限公司”的共同发布一封声明,声明中着重感谢了以知音音乐为首的一众同行公司,为星空复课提供教学场地。

对于损失惨重的投资方来说,面对目前的危机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对于这项投资更为重要的是,能否找到接盘者。

就在外界猜测“知音文化”是否会接盘星空琴行的时候。9月21日,上海知音琴行金陵东路店相关工作人员向媒体表示,知音琴行已经终止与星空琴行的合作,原因是星空琴行快要倒闭了。

“现在无论是资方还是同行,接盘的可能性很小。”真格教育基金投资合伙人葛文伟表示,星空琴行已经错过了今年初卖给资方的机会。

如果无人接盘,星空琴行所面临的另一条路很可能就是宣布破产。

北京乐通律师事务所律师罗骥表示:“星空琴行主动申请破产的可能性比较低;应该也比较担心债权人对星空琴行申请破产。”据业内人士解析,如果申请破产,法院就会进行破产清算,清理公司财产,并且分别编制资产负债表和财产清单。清算过程中,如果有的股东认缴的资金没有到位,那么这个股东就要在清算中补齐认缴的资金额度。如果星空琴行的股东出现这种情况,在公司无力经营的状态下,还需要继续把当初认缴的资金补上,因此股东一般不会采取申请破产的方式。


预付费模式监管亟待加强

不管是否有人接盘,还是宣布破产,学员拿回自己预付款的希望依旧十分渺茫。有人提出为何没有相关的监管制度。而事实上,预付费监管制度早就存在。

2012年9月,商务部出台了《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管理办法(试行)》,其中明确规定,发卡企业应在开展单用途卡业务之日起30日内,到商务部门进行备案。凡进行备案的企业,必须在规定的银行存管不低于上一季度预收资金余额20%的资金。一旦“突然倒闭”,主管部门便可利用这一资金对消费者进行先行赔付。不过,这一办法只适用于从事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居民服务业的企业法人。由于教育培训机构并不在此列,因此对教育培训机构事先收学费的行为往往缺乏有效管理。

与此同时,此类教育培训机构往往收取的金额较大,这就涉及到谁来买单的问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规定,如果公司破产,其资产可以用来偿还债务,但不会涉及到股东个人资产,即公司资产如果不能偿付债务,也是不能追偿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目前相关的法律法规并没有对预付费制度起到震慑作用。

《法制日报》曾报道:“2016年,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浙江、湖南等地被曝光的民办教育培训机构卷款‘跑路’案件就有十余起,涉案金额达十几亿元。不管是小型的社区培训班还是全国连锁机构、新三板上市公司,均有涉案。”针对教育培训机构“卷款而逃”的问题,目前主要通过两条途径进行治理,一是行业自治,有的地方教育培训机构发起签订诚信承诺的活动,并设立保证金,参与的教育机构都设立保证金账户,以防机构倒闭,用以清偿预付学费者的学费。二是地方教育行政部门明确要求教育培训机构建立风险保证金制度,规定培训机构必须把风险保证金存入政府部门指定的银行,设立账号,由银行保管。”

除此之外,针对预付费制度的再保险制度也未尝不是一种有效手段。这种再保险制度可以是一种消费强制险,即B端可以算到C端的费率, B端就应该上保险。比如,54000元钢琴抬回家,这其中应该包含540元的保险费。虽然提高了商品的价格,但一旦出现问题,就会有保险公司来出面解决。而不会出现消费者权益受到损害而求告无门的情况。

纵观星空琴行停业事件始末,除了监管方亟须加强预付费监管的启示,创业团队和投资方的关系也存在问题。获得大额融资后的创业团队固然不能一味地为了交一份漂亮答卷而盲目扩张,而在创业团队遇到危机的时候,投资方也不应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坐观其败。合则两利分则俱损也是创投关系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责任编辑 姜懿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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