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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历史的硝烟,我们该反思什么

来源:时间:2014-09-01

拨开历史的硝烟,我们该反思什么。

各位来宾下午好,非常容幸能在这儿跟大家交流一下想法,谈谈我自己的一些研究成果,因为刚才杨老师也讲了,今年是甲午战争120周年,那么我想起来在1994年甲午战争100周年的时候,好像各个媒体除了历史学界,专家做专业研究以外,社会、媒体没有任何反映,100周年应该比120周年好像更加隆重一些,实际上社会没反映。那么2004年110周年也没有什么反映,那么今年反映这么热烈,实际上跟当前的中日关系有密切的关系。

战前,日本很大程度上完成现代转型,中国几乎没有

那么我们研究历史,我们觉得从甲午战争来说,可以给我们方方面面,很多方面带来很大的启示,刚才杨先生也讲了,实际上中国在1840年经过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来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来中法战争,中国闭关锁国的大门被暴力打开之后,被动的卷入了这个现代化的浪潮,但是实际上这几次战争给中国人的感觉是很有限的,或者说中国人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变化,所以直到甲午战争,中国人才觉得给中国非常大的震惊。

所以梁启超当时有句话,他叫做“中国四千年的梦啊,经过甲午才被震醒。”因为尽管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被英国打败了被法国打败了,但是总觉得那是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他把我打败了恐怕有他的道理,那么日本,中国人觉得我们很了解它,几千年来都是学我们,中国最喜欢用的几个字,叫它“蕞尔岛国”,男女混浴,没有文化,没有文明非常野蛮,它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都是完全学的汉字,所以居然被它打败,而且赔款割地比前几次都要严重,直到这之后才好像有种举国震醒之感,才感到疼痛了。

第一点中国人没有想到会被日本打败,但实际上在没有打仗前,我觉得这个胜负基本已定,因为从大的格局上来说,当时日本已经基本上经过1868年明治维新,已经基本上是一个现代国家,建成了现代国家。而中国基本上还是一个前现代国家,这可以从几个方面来做一个比较,比如说从政治制度方面,日本已经实现了君主立宪,虽然它的君主立宪还是很基本的,很初步的,天皇的权力还很大,民权还不够大,宪法对天皇约束还有限,但是毕竟有一个国会,有一个框架在那里了。

第二讲经济,当时日本已经实现了所谓的现代企业的私有化,因为它跟中国洋务运动开始差不多,都是一开始是由政府来办大型的军工和现代企业,但是办着办着它就觉得,这些由政府由官办企业,它的效率低,里面有贪腐,必须私有化。它私有化就把一些企业卖给私人,卖给一些商人,一个两个商人买不起,当时日本的大财阀大商人并没有兴起。你所有的国营企业、国家官办企业,要卖给私人卖给商人,商人没有那么多钱。于是日本就制定了一个廉价处理官营企业的办法,把官营企业廉价地卖给私人,并且还通过这个制定了一些条例,什么低息贷款给商人,让商人买下官办企业或者叫做国有企业,建成了经济上基本上是一个现代的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建立起来。

那么其中既然有现代的这种产业,现代的金融业它也基本建立起来,早早建立了国有银行,又建立了私人银行,到甲午战争前日本已经八九百家银行了,而这时候中国还没有一家现代银行,还是最多就是传统的钱庄票号,钱庄票号的融资能力,和现代银行没办法比的,所以人们总是觉得中国那么大,面积那么大、人那么多,怎么样政府也能够坚持下来,应该比日本政府财力大,实际上由于没有银行,政府的融资能力,远远不如日本政府。

我们再来看军队,当时日本军队已经是师团制,现代的师团制,而且我们从日本军队的这个模仿能力,也可以看出它的现代化的建设过程,它的学习能力,他们开始觉得法国很强大,所以是按照法兰西的兵制建立自己的军队,军事体制建立起来不久,就有普法战争,普法战争普鲁士打败了法国,那么他们觉得普鲁士很强,普鲁士很强大那就决定我们以普鲁士来建军队,作为我们的建军原则。而中国当时还是传统的八旗国家军队,叫八旗御营,比较有战斗力还是湘军淮军佣兵制,佣兵制从军队来说也是临时招募,是募兵制。日本已经实行了现代国家的征兵制,凡是适龄男青年都要入伍服役什么的,那么从这个军事装备上,比如说现代化的军队要求统一的设备,枪支型号要统一,而当时中国军队很多枪支型号都不统一,你不统一你后勤怎么配子弹,这一系列就反映出当时中国的军队,正处于从前现代向现代转型过程中。

那么我们再看教育制度,日本在甲午战争前,已经建立了从小学到初中到大学,比如帝国大学就是现在的东京大学,这一套教育体系建立起来,甚至已经强调了,小学中学实行义务教育。而中国这时候整个教育,国家的现代教育体系,没有建立起来,只有少数的传教士建立起来一些现代化学校,包括一些洋务派建立了一些,在现代企业中,附属了一些现代学校。但是这些学校是被人鄙视的,被人歧视的,这是些中邪门歪道,甚至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这不算是正途。至于在这些制度方面,我们看作为国家建设,这个制度方面,中国还是一个前现代国家,日本已经是个现代国家,当然我想人们一说到甲午战争,总是说这是洋务运动的失败。你或者可以说是洋务运动的失败,但我觉得洋务运动,如果要说洋务运动失败最大的责任,不在于洋务派,因为洋务派是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想方设法做到这一步,而更重要的是反对洋务运动,或者反对中国变法的人,我们称之为顽固派的特别强大,所以洋务派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中国介绍西方的书被毁版,却在日本发挥启蒙作用

第三点我觉得对于中国来说,有个重大的意义,或者说叫做天崩地裂般的后果,就是天朝最后崩溃。我们知道中国一直谈到自己是天朝上国,天朝上国就是说只有我的文化才叫文化,我的文明才叫文明,其他都是敌夷。这长期发展出一种观念来,只能用夏变夷,不能用夷变夏,不能用夷变夏。在这个观念指导下,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林则徐魏源等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被拒绝了。

一直到1863年被洋务派想起来,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感到,确实洋枪洋炮非常厉害,我们应该师夷长技,已经晚了20年了。

那么之后呢,在1877年左右的时候,中国派了第一个出国公使郭嵩焘,在出使之前总理衙门就跟他说,我们对外国都很不了解,希望你把你在国外的见闻,寄回来我们给你印成一本书,让官员阅读。用今天话说,就是干部学习材料,郭嵩焘他的思想很开放,很开明,他把他从上海港出发坐轮船,一步一步到了哪儿哪儿,最后到了法国,到了巴黎又到了伦敦见了人,这几十天的日记,每过一段时间寄回来一批,过一段时间寄回来一批,由总理衙门给他汇总起了名字叫做《使西纪程》,就谈到对西方的看法,看到他赞美了英法工商的强大,甚至对他们的制度有介绍,而略有赞扬。这一下就犯了大忌,当时很多官员都纷纷弹劾他,指他是汉奸是卖国贼,最后由慈禧下令,他的这本书必须毁版,并且后来找了其他的原因,要把郭嵩焘治罪,是李鸿章悄悄地保了他一把,就是说没有治他的罪,只是给他削职为民让他回家,这是1877年。

那么过了10年后,1887年的时候,又一个中国人就任中国驻日使馆的参赞,叫黄遵宪。他开始到日本的时候,也抱着中国传统是天朝上国,觉得中国的一切都比日本强,但他这个人非常开放,到了日本发现因为这时候,恰恰是日本明治维新将近10年之后,各方面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他觉得日本和我们传统观念不一样,他就搜集了大量日本明治维新以后的资料,采访了各种人。他写了一本书,叫做《日本国志》,详尽介绍了日本明治维新以后的种种的变化,实际上谈到了日本的情况。他1887年写成了这本书,他也想我要通过总理衙门,作为官方资料来印刷,让其他的官员都来了解日本,知道日本很强大,我们不能不防,要知道他强大在哪里,里面对日本军事军制都有介绍,他寄给李鸿章希望李鸿章推荐,李鸿章看了这个稿件觉得很好这个书,推荐给总理衙门。但是推荐完了,没有任何反应,总理衙门根本就没处理也没有印,完了半年之后,黄遵宪又找了一个很有名的大臣,很有权力的张之洞,希望张之洞推荐,张之洞看了也觉得很好,说我们完全不了解日本,也给总理衙门推荐,总理衙门还是束之高阁,没有理会也没印。

结果使中国人根本不知道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是什么样子,结果中国人第一没有准备轻视日本,轻易开战又没有做更多的准备,坚持只能用夏变夷,不能用夷变夏,在中国近代使清政府丧失了一次又一次主动改革的机会,再多说一句,也可能是个历史的悲剧,历史的讽刺。我们讲魏源在林则徐支持下编了那个《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详细介绍外国情况,受到了批判。在1840年初期,这本书后来很快传到日本,日本在短短的时间翻印了20多个版本,这本书对日本明治维新起了重要的思想启蒙作用。林则徐、魏源为了启蒙中国人,编的一本书,结果中国人拒绝了,无意中启蒙了日本人,日本经过明治维新走上了富国强兵的道路,现在反过头来一次一次侵略中国。

天朝体系崩溃,但观念并未改变

刚才讲中国传统自认自己是天朝,那么和这种观念相匹配的,是东亚的我们叫华夷秩序或者叫朝贡观念,其他的国家在中国人的心目中都是中国的附属国,越南、朝鲜、缅甸、柬埔寨甚至东南亚很多小国都要定时给中国进贡,受中国皇帝册封。但是实际上随着西方殖民主义的发展,这些国家慢慢就成了西方殖民地,已经不是中国的附属国了,包括鸦片战争之后,越南缅甸都是西方的殖民地了,到甲午战争前,中国只有一个藩属国就是朝鲜,如果朝鲜没了,那你这个宗藩体系皇帝是代表天子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是天子,全世界都是你的,我们是天朝上国?如果有个朝鲜在还可以说,它是我的属国,所以清政府当时一定要坚持朝鲜是我的属国,这点在战争前是不能放弃的。

当时有规定,朝鲜的大使如果到美国,必须首先拜会中国驻美大使,由中国驻美大使带着他去见各国的元首,他才能递交国书,表示我们还是他的天朝上国,但是这个努力最后完全失败了。

甲午战争后,马关条约第一款就是要求清政府宣布朝鲜独立。宣布朝鲜独立那也就是说,标志着天朝这种朝贡体系最后的崩溃,可以说我们说如果鸦片战争是天朝崩溃的开始,到甲午战争是天朝已经完全崩溃。

而这时候的一些维新派提出来,不妨以强敌为师,要向日本学习,要看到它的优点,而我觉得这是一种理性的爱国精神。我们谈到爱国主义,我觉得爱国主义重要的是,要有一种理性的机制在里面起主导作用,而不应该是盲目的情绪化。那么下一点,我就想经过甲午战争这么大的惨败之后,觉得中国的国家建设不如日本,那么作为清王朝的决策者来说,就是怎么样进行自己的国家建设,然而这时候最有权力者或者是说绝大多数官员有权力者,都并不赞成这种改革,而改革的这种任务,交给了几个没有任何实际行政经验,又没有任何政治权力,比如是康有为、梁启超等这些没有任何行政经验的人来主导改革,并且遇到这么多的反对力量,他们恐怕本身没有政治经验,就容易犯很多错误。这种维新或者清政府自我进行一次国家建设的努力,很快就归于失败,里面的原因很多,可以具体分析康梁的失败,但就宏观来说,这应该是像日本明治时代明治天皇一样,由朝廷最有权力者来主导的一场改革,然而清政府却没有。

我刚才讲到日本向别人学习,中国有个强大的文化包袱——我是天朝上国,确实千百年以来都是别人学我,而没有过我学别人,要我学别人这确实是很难,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一种习惯思维。而日本是从来学别人,他从前一直学中国,突然其他一个国家比中国还要强,把中国打败了,那我就从学中国转学其他国家,要比中国一直是别人学我,而转到学其他国家,要容易得多。

不应用战争来重新洗牌

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力量超过了中国,东亚力量均衡被打破,而这种打破就是突然战争的形式表现出来,通过战争来给他重新定格重新格式化。那我们知道人类历史上,恐怕直到现在,这个均衡总是暂时的,不均衡是永远的,恐怕这几十年是这个国家强,占到主导地位,再过几十年恐怕就是另外一个国家强,原来的强国恐怕会衰弱,新的新兴国家会超过原来的强国,这时候又要打一仗。实际上在二战以前人的基本历史是这样,甲午战争是这样,那么今年是甲午战争120周年,同时又是第一次世界大战100周年,我觉得这两个事情要放在一起讲,也很有意义。

所谓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也是这个地区均衡力量被打破,德国的迅速崛起,要求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他要用军事的方法来划分,用军事力量来挑战,结果就爆发了战争。先是在欧洲打,后来亚洲的日本、中国也参战,当时德国被打败。

德国被迫签订凡尔赛合约,在签订凡尔赛合约的时候,甚至有一种主张,应该把德国还像从前没有统一之前一样,把它分裂掉,把它分割掉,但这种主张是明显的不可能实现的。最后胜利的国家就提出了,要用巨额的赔款压制这个国家,几乎是把它压垮,让它没有办法再重新复兴,没有办法再成为一个新的战争的源头。当时有个经济学家凯恩斯就觉得,这个后果会很危险,觉得你提出那么巨额的战争赔款,德国付不起,既然付不起,就会把它压垮,人们恐怕会复仇。

结果凡尔赛条约给德国制定了非常苛刻的条件,结果反而使这个魏玛共和国千疮百孔,非常的软弱,在这种情况下,纳粹德国为希特勒的兴起提供了一个土壤。什么叫民主制度?民主制度一塌糊涂。通货膨胀治理不了,这个治理不了,那个治理不了,所以德国人就把希望寄托在希特勒身上,所以这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怎么样对待战败国也给了一个教训。

所以我觉得从甲午战争120年,到第一是世界大战100周年,给我们一个教训就是说,地区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一定不能再用战争的形式来重新洗牌,重新格式化。应该通过一种和平的或者是商业的、贸易的、种种谈判的方法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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